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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合……” (2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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則是正好相反,可以讓現實中的人以為自己身處幻境,被心魔所控,隨心所欲為所欲為,最終陷入瘋癲。

“妹妹,我終於找到你了!”黑衣女子發狂一般的嗤笑,她的一雙美目布滿了血絲,“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!今日,就讓我們來做個了斷!”

☆、花開並蒂(二)

說著,只見一道黑光閃過,那黑衣女子縱身而起,手中頃刻便幻化出了一根拳頭粗的黑色藤曼,沖著小陀螺便刺了過來。

小陀螺一見大驚失色,連忙騰空而起,化出藤蔓抵擋,她的修為高出那黑衣女子甚多,可卻因為顧念姐妹之情而處處手下留情。

“姐姐,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?”小陀螺險險躲過一根藤蔓的攻擊,看著姐姐越發暗黑的臉龐,不禁紅了眼眶,不敢相信地喊著。

“怎麽會?呵,我會變成今天這樣,還不都是拜你所賜!”黑子女子冷笑一聲,笑聲淒厲刺耳,悲切哀怨,眉間入魔的印記若隱若現的閃爍著,一枚血淚自眼眶中緩緩地留下。

突然,她一個鷂子翻身,避過小陀螺刺過來的藤蔓,雙腳在樹上輕點了兩下,回身便將藤蔓向小陀螺刺去。

按理說,以小陀螺的修為要避開這一擊簡直是易如反掌,可她卻仿佛下了什麽巨大的決心一般,呆楞楞地站在原地,沒有半分要躲開的意思。

兮妤心裏暗叫不好,動了動手指還來不及阻攔,那藤蔓便沒入了小陀螺的胸前。

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襟,滴滴答答的順著藤蔓掉在地上,大口的鮮血自她的口中溢出,在她蒼白的面容下顯得格外刺眼。

黑衣女子驚慌失措地松開了手,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。她眸中的煞氣逐漸退去,目光也開始變得柔和了起來,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,踉蹌著後退了兩步,哽咽道,“你為什麽不躲?”

小陀螺看著她恢覆了神志,遂強撐著扯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,隨即便眼前一黑。兮妤見狀連忙上前,將她穩穩地接入懷中。

“姐姐既然覺得是我欠你的,今天我便都還給你。只是希望姐姐你,不要再執迷不悟了......”

話音未落,她便咽了氣。

“不!你不能死,你欠我的還沒有還清,你怎麽能再一次離開我!”黑衣女子拼命地搖著頭,不顧一切的撲了過去,她推開兮妤將小陀螺抱在了自己的懷裏,失聲痛哭。

兮妤見她這副模樣,背起手走到了一旁。

“你不是恨她入骨,現在她死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啊。”

“高興?我為什麽要高興?她是我妹妹,是我同根而生的妹妹啊!”

“可你恨她,恨她搶了你的養分,害你修煉了萬年才修成妖。”

黑衣女子失魂落魄的抱著小陀螺的屍體,她眼神空洞,一行行血淚自她的眼眶中流下,苦笑道,“我是恨,我恨我自己為何天資愚鈍,為何偏偏長在月花秘境外?我更恨她修成人形後一聲不吭的離開!我們明明說好了要相依為命一輩子的,她卻留我一人在此空等了一萬年!”

“這件事是我不好,一萬年前她危害人間,天帝命我下界收服,是我將她帶回了三清天,她才會不辭而別。你與她朝夕相處了一千年,不會不知道她生來便心智缺失吧?”

黑衣女子一楞,點了點頭。

“我不知道她有個姐姐,她也從未提起過,可她身邊所有的東西卻總是準備兩份。我想,她一定是以為在她成妖那天,你被她耗盡經歷而亡,才一直不願意提起這段傷心往事罷。”

黑衣女子聽聞,轉頭看向兮妤,眼神裏充滿了欣喜,“你是說,她沒有丟下我?”

兮妤走了過去,拍了拍她的肩膀,笑著搖了搖頭,“她沒有丟下你,你也並非天生愚鈍。你妹妹只是在幻鏡中才能操控人的心智,可你卻在現實中便能使人瘋癲,相比之下,你的幻術是不是要厲害的多了?這就叫做大器晚成。”

黑衣女子聽到這番話眼睛裏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,可下一瞬卻又熄滅了,她緊緊地抱住懷中的小陀螺,苦笑道,“就算我現在明白這些又有什麽用?妹妹已經死了,是我親手殺死了她!”

“只要你還心存善念,便為時不晚。”兮妤笑道,長袖一揮,她懷中的小陀螺便化作了一縷青煙。

黑衣女子再次睜開眼,卻發現自己在小陀螺的懷裏。小陀螺見她醒了過來,連忙將她扶了起來,關切的問道,“姐姐,你沒事吧!”

“小陀螺!你還活著!我不是在做夢吧?”黑衣女子不敢相信地掐了掐她的臉之後,將她一把摟入懷中,喜極而泣,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“是我造了一個幻境,希望借此能讓你能看清自己的心。”一旁的兮妤走了過來,笑道,“最近有個人告訴我,這是一件比什麽都重要的事。”

“你到底是什麽人?為什麽會我妹妹的幻術?”

“姐姐,主子是上古神祇,百花之神青帝兮妤,上次我走火入魔的時候就是她救了我,後來她教我怎麽控制我體內的力量,隨隨便便就學會了我的幻術了。怎麽樣,厲害吧?”小陀螺洋洋自得的炫耀著她家主子,仿佛那個無師自通幻術的人是她自己一般驕傲。

說完,她還偷偷看了兮妤一樣,發現她家主子臉變得紅彤彤的,不禁在心裏偷笑,她家主子居然害羞了,真是可愛。

卻殊不知,兮妤是因為剛剛她自己的那番話,想起了沈離惑,想著等她回去之後要跟他表明心跡,想到她剛剛在說那番話的時候,眼底露出的那一抹溫柔,才不禁羞紅了臉。

聽到小陀螺提到了她的名字,她不自然地咳了兩聲,甩掉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想法,伸手將那黑衣女子扶了起來,慈祥的問道,“事情既然都已經解決了,你可願隨我回鳳鸞殿?”

黑衣女子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光亮,可隨機又失落地低下了頭,“多謝神尊好意,可我尚未修成上仙,身上的煞氣又重,恐怕......”

“這有何難?”兮妤輕笑,長袖一揮,那黑衣女子身上籠罩著地煞氣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,她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,“有了這五百年的修為,你便已是仙身了。”

黑衣女子看著她身上發生的變化,不禁喜出望外,“撲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“多謝神尊!”

兮妤將她扶了起來,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“我們是野生的曼陀羅花,生來便無父無母,也沒有名字。我修煉萬年才成妖,大家便都叫我萬年。”

兮妤搖了搖頭,“這名字不好,戾氣太重,更是會讓你時刻記掛著這段傷心往事,我給你換個可好?”

見她點了點頭,又接著說道,“你與小陀螺既是一株雙生曼陀羅花,曼陀又稱曼荼,有寧靜吉祥之意。當日我將‘曼陀’二字賜給了你妹妹,今日不如就賜你‘曼荼’二字。你要時刻記著你們的姐妹之情,你既是姐姐,自當多讓著些妹妹,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吧。”

“曼荼曼陀平日叫起來太過拗口,我叫你妹妹‘小陀螺’,不然以後便叫你‘小糊塗’吧?正好應了你這次犯的糊塗,如何?”

“雖然你現在只能做個最低品階的小宮娥,但我青帝向來賞罰分明,倘若你做得好,一年之後我便去向天帝請旨,封你和小陀螺做我的雙生掌事仙婢。”

“主子,咱們什麽時候有了雙生掌事仙婢這個職位了?”小陀螺疑惑的問道。

“我看,你才是小糊塗!青帝這是照顧你我姐妹,怕我的職位在你之下會心生怨念,欺負你。”曼荼笑著點了一下小陀螺的額頭,隨即朝著兮妤跪下,起誓道,“青帝放心,小糊塗今後一定不會再犯糊塗,日後一定盡心盡力,和妹妹一起侍奉青帝。鞠躬盡瘁,死而後已!”

兮妤無奈地笑了笑,又將她拉了起來,“快起來,你這是從哪學來的規矩,動不動就跪。我不在意這些虛禮,以後在鳳鸞殿可以隨便一些。還有我這又不是戰場,不用死來死去的,好好做事便可。”

曼荼站了起來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“是,青帝。”

“姐姐,你怎麽還叫青帝,應該改口叫主子才是。”

“是,主子。”曼荼面色一紅,改了口。

“太好了!以後就能天天跟姐姐在一起了!”小陀螺開心地挽住了曼荼的胳膊。

兮妤笑了笑,“好了,你們兩個要膩味回去膩味。小陀螺,你好好照顧你姐姐,帶她先回鳳鸞殿,等我回去再帶你們正式拜見兩位天尊和天帝。”

“那主子您呢?”小陀螺戀戀不舍地拉住了兮妤的衣角。

“我在人間還有點事兒要辦,你們先回去。”

兮妤盤算著,等她回去便帶著她們姐妹去向天帝請罪。之前她將小陀螺帶回三清天並沒有跟天帝知會,她閑散慣了從來不在乎這些規矩,不過今時不同往日,現在三清天上人多了,規矩也多了,這些事情還是應該知會天帝他老人家一聲,去兩位天尊那辦理正規入職手續。

曼陀曼荼的事情處理完了,她也該去辦點她自己的事情了。她琢磨著,她既已知曉自己的心意,決定同沈離惑在一起,那有一個問題便必須先要搞清楚。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,有個人她必須要見上一見。為了見這個人,有個地方她就不得不去一趟了。

她要去的這個地方,便是烈焰宮。

可她要見的人,卻不是狄烈,而是幽蘭。

☆、不虞之隙

沈離惑念著與兮妤的三日之約,好不容易才甩開了那粘人的火裳公主,一路奔回了鳳鸞殿。他氣喘籲籲地趕到玉蘭花林,算了算時辰,長籲了一口氣。還好還好,還有半柱香才到他們約定的時間。

他找了棵樹坐了下來,一邊等兮妤,一邊想象著等下會發生的事情。這三天他一直盡量想辦法避開兮妤,忍住不去找她,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刻。

這是三清天上的大情聖少皞教他的戀愛之道。

少皞說,他不能這麽一味地追著兮妤跑,要懂得以進為退,欲擒故縱。先讓兮妤習慣了他的存在,然後再突然消失,這樣兮妤就一定能意識到他對她的重要性。

雖然他聽說少皞與極北妖後瓔珞的那段感情,最後好像沒落得個什麽好結局,但是比起他和幽蘭的陰陽相隔,終歸還是要好得多,是以他還是決定相信少皞的戀愛之道。

他等的無聊,便從地上撿起來了一朵玉蘭花,一邊撕嘴裏一邊念叨著,“她會答應,她不會答應,她會答應......”

“她會答應!”他緊緊地攥著那最後一片花瓣,高興地都要飛起來了,在地上轉了一圈又一圈,直到轉暈了倒在地上。他摔得生疼,可臉上卻還是掛著幸福的笑容。

他就這樣等啊等,半柱香之後約定的時間到了,兮妤卻沒有出現。他想著她恐怕是因為什麽事情耽擱了,便繼續等。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,兮妤還是沒有出現。

沈離惑開始有些心慌,想著她是不是打算拒絕他,便索性不來了。可又轉念一想,兮妤不是這樣不講信用的人,莫非,她是出什麽事兒了?沈離惑越想越擔心,他的腦子裏閃過了無數種可能,兮妤不想再見他,兮妤受了傷,兮妤失了憶,兮妤......

他不敢再往下想,但心地去了兮妤的寢殿,卻不僅沒有找到兮妤,連小陀螺也不見了蹤影。聽殿前的侍衛說,青帝今天急匆匆地離開了,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。他不禁更加擔心,可是又不敢出去找,怕兮妤回來找不到他會擔心,便命莫然去找,他自己繼續坐在玉蘭樹下等。

他等啊等,終於等來了帶著消息回來的莫然。

“找到青帝了?她在哪兒?她沒事兒吧?”

“找到了,青帝在......”

“你說啊,她到底在哪?”

“回戰神,青帝在月花秘境,玄帝的烈焰宮裏。”

魔君蚩尤死後,狄烈便接管了妖魔二界,歸順天界,天帝為了嘉獎他,也為了彌補自己之前犯的錯誤,便讓他繼承了蚩尤之前的爵位,封他為玄帝。後來,狄烈將魔界的事物交給魔焰之後,便離開了荒蕪的永生之地,那裏有太多他和幽蘭的傷痛回憶,他不想看著那些熟悉的東西睹物思人。

他將烈焰宮搬到了月花秘境,這是他和幽蘭從前生活的地方,他想回到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,回到他這漫長的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。

那時,玄帝還沒有變成魔君,九黎族還沒有被當做魔族,幽蘭也還是他的幽蘭。

月花秘境是在人間的一處仙境,風景秀美,靈力充沛。之前玄帝帶著獸妻和貼身侍從一起逃到了這裏,卻發現月花秘境的深處住著一群天地靈獸和仙神的後代,這些人都是因為與異類結合不被族人所接受才逃到了這裏。蚩尤將他們團結在一起,起名為“九黎族”,族中一共八十一人,除了他的貼身侍從無極以外,都是與幽蘭一樣的獸神混血。

後來九黎族逐漸壯大,玄帝的行蹤也暴露了,戰敗後,他帶著殘餘的九黎族逃到了荒蕪的永生之地。再後來的事情,兮妤就都知道了。

現在想想,當初天帝和黃帝真的只是為了與獸人相戀的蚩尤,才掀起了一場大戰嗎?還是,他們根本就是懼怕獸神混血的強大靈力,想將九黎族一族滅族,什麽異族結合,違反天規,無非是個幌子罷了。他們是怕這世間出現比他們更強大的力量,會威脅到他們與天同齊的地位。

人啊,總是會懼怕各種未知的力量,將他們全部當做自己的假想敵,生怕有一天他們強大起來了會欺負自己,搶自己的東西,所以欲除之而後快,先下手為強,絲毫不理會那些所謂的假想敵是不是真的有惡意......卻又往往弄巧成拙,適得其反,看來就連仙神也不例外。

兮妤循著狄烈的氣息,向著月花秘境深處走了好久,蜿蜒曲折,廢了好大一番周折,才終於發現了一處結界,又費了好大一番勁才將結界打開,走進去才發現,結界裏面竟還有一個月花秘境!那結界仿若一面鏡子一般,結界裏面的月花秘境與外面的截然相同卻又完全相反。兮妤嗤笑,恐怕這裏才是真正的月花秘境,玄帝將這裏藏得這麽隱秘,難怪她當時來此收妖竟完全沒有發現。

青山綠水間,烏漆嘛黑的烈焰宮拔地而起,佇立於天地之間,顯得特別格格不入。

狄烈將魔界的烈焰宮原封不動地搬來了這裏,一眾侍女隨從也都還住在原來的下人房,可他之前和幽蘭住的小木屋卻在一旁空著。

兮妤不懂,既然狄烈是為了想要忘記他和幽蘭在魔界的傷痛歲月,才特地搬來這個杳無人煙的月花秘境,那又何必將烈焰宮搬來,這不是自相矛盾嗎?

她沿著白玉石臺磯走了上去,殷紅的牌匾下鏤空的雕花大門向外敞開,似乎主人早就知道她會在此時來訪。

殿內兩側擺了些茶幾椅案,幽蘭生前最愛的詠嘆琴立在一旁的角落,卻再也不會有人來拂動它了。淡紫色的紗幔自房梁上飄然垂下,讓一切都有些朦朦朧朧,大殿內側擺著一張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,錦被繡衾,淡紫色的帳簾被兩朵玉蘭花模樣的簾鉤輕輕地挽在兩側,那簾鉤上還掛著小小的香囊,散發著淡淡的玉蘭香。

兮妤不僅更奇怪了,一個大男人住的宮殿,竟用了這麽多紫色和粉色,還擺了這麽多少女喜愛的玩意兒,這玄帝的品味還真是奇怪。

兮妤對這裏莫名的印象深刻,她明明沒有去過狄烈的烈焰宮,也沒有在夢中見到過,卻覺得殿中的一切莫名的熟悉,仿佛已陪伴了她千年萬年。

狄烈抱著一個大酒壇子,斜靠在榻上,見她進來瞇起眼睛笑了笑,仿佛早就猜到了一般。

“你來了。”

“玄帝神機妙算,想必也一定猜到了老身的來意吧。”

狄烈笑了笑,從踏上一竄而起,搖搖晃晃地走到兮妤跟前,湊近了她的臉,邪魅的笑道,“我知道,青帝來此,一定是因為想見我,對不對啊?”

兮妤沒有時間陪他發酒瘋,一揮手便散去了他渾身的酒氣,正色道,“狄烈,我想見見幽蘭。”

沈離惑站在烈焰宮前,擡頭看著那碩大的匾額,猶豫不前。

他聽到莫然說兮妤在烈焰宮後,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,卻開始胡思亂想起來。他相信兮妤不是言而無信的人,想必是玄帝那裏出了什麽要緊的事兒,她一時脫不開身,才無法回來赴約......

他在玉林樹下越想越坐立不安,起身在鳳鸞殿裏渾渾噩噩地逛著,不知不覺得就走到了書房裏。

房裏的書桌幾案上擺著的幾幅未完的字畫,上面畫的正是鳳鸞殿的玉蘭花林。兮妤畫的比他好太多了,那上面雪白的玉蘭花瓣飄飄欲仙,如雲如絮,栩栩如生。透過那副畫,他仿佛能看見兮妤專心作畫時的模樣,仿佛看見了他剛搬進鳳鸞殿的光景。

沈離惑本不喜寫寫畫畫,可不管是給兮妤當模特,還是跟她一起畫畫,只要能待在兮妤身邊,他都覺得特別有意思,特別幸福。那些畫面浮現在他的眼前,他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幸福的微笑,眼底的那一抹溫柔愈發濃烈。

他走到了幾案旁,拿起最上面的那副玉蘭圖,沒想到下面的幾幅字畫也一股腦的掉了下來。小陀螺不在,兮妤的桌子又變的這麽亂了。沈離惑笑了笑,一個活了十幾萬年的上古神祇,竟然不會收拾屋子,連一個仙術都懶得施。他彎腰將那些紙張撿了起來,收拾好,卻突然被上面的字跡吸引了目光。

那是兮妤和狄烈往來的書信。

沈離惑拿著那疊紙楞了一楞,思索再三,還是一張張的讀了起來。瀟灑豪邁,下筆蒼勁的是狄烈的字跡,娟娟盈秀的蠅頭小楷,便是兮妤所寫的了。

只見狄烈寫到,“蒹葭蒼蒼,白露為霜。所謂伊人,在水一方。”

兮妤回,“自別後,憶相逢,幾回魂夢與君同。”

狄烈說,“一日不見兮,思之如狂。”

兮妤說,“花自飄零水自流。一種相思,兩處閑愁。”

還有幾張既不像狄烈的也不像兮妤筆跡的書信,那上面的字矯若驚龍,字字鏗鏘,卻又柔情似水,寫著:

“看朱成碧思紛紛,憔悴支離為憶君。”

“但願君心似我心,定不負相思意。”

......

沈離惑不敢相信的翻著,一張接著一張,越翻越激動。那些字跡在他的視野中模糊了起來,仿若一顆顆石子在平靜的湖面上炸開。

這些......便是她不肯來赴約的理由嗎?可既然早已對狄烈芳心暗許,那日又何必與他許下這三日之約?

不!他不相信!他要親自去烈焰宮問一問她!

他攥著那一疊信箋便來到了月花秘境,果然在這裏感受到了兮妤的氣息。他怒不可遏,沿著那氣息便進了月花秘境的結界。

可如今,他站在烈焰宮的大門前,與那日他自冥界血池歸來,站在鳳鸞殿前的心情別無二致。

他要問她什麽?問她是從什麽時候愛上狄烈的嗎?他是以什麽身份來到這裏的?倘若這一切都是真的,他又有什麽資格質問她呢?倘若她真的愛上了狄烈,她......

他不知道。

沈離惑嗤笑,過了這麽多年,這一切終歸要有個了斷。他承認,剛開始見到兮妤的時候,他確實是把她當成了幽蘭來愛的,可隨著這段時間的相處,他了解了兮妤也有貪吃可愛的一面、嘴硬心軟的一面、孤單寂寥的一面......她到底是幽蘭還是兮妤,他真的已經不在乎了,他愛的就是他眼前這個女人,一直都是。他已經失去過幽蘭一次了,他不想再失去兮妤。

想到這裏,沈離惑鼓起了勇氣,走進了烈焰宮。可他前腳剛踏進烈焰宮,便楞在了原地。

兮妤坐在榻上,靠在狄烈的懷裏,哭得梨花帶雨,“幽蘭已經選錯了一次,這一次我不會再錯了!我不在乎你喜歡的到底是誰,我也不在乎我到底是誰,我愛你,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。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?沒有幽蘭,沒有沈離惑,就你和我,重新開始!”

☆、再見幽蘭

“幽蘭已經選錯了一次,這一次我不會再錯了!我不在乎你喜歡的到底是誰,我也不在乎我到底是誰,我愛你,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。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?沒有幽蘭,沒有沈離惑,就你和我,重新開始!”

兮妤的話仿佛晴天霹靂一般,沈離惑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,手裏那些信箋被他攥成了一團,身體因為震驚而微微顫抖著。

她剛剛說什麽?

幽蘭選錯了一次?她要改正這個錯誤?要和狄烈重新開始?

難道在她眼中,幽蘭選他是個錯誤嗎?難道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,對她來說就這麽一文不值嗎?難道她許他三日期限,就只是為了讓她能看清自己的內心嗎?

在我替你擔驚受怕的時候,你在這裏和別人海誓山盟;在我為你默默付出的時候,你卻早已與別人暗度陳倉!我以為後來的日子裏,你有一點點喜歡我了,原來這一切都只是我一個人的錯覺嗎?我為了你放棄天下蒼生,放棄修道,就只是為了能與你白頭偕老,可這一切,終究只是我一個人的妄念。

兮妤,我用盡了全部的心力去愛你,挽回你,如今我真的累了。或許你說的對,若離於愛者,無憂亦無怖。倘若這是你最後的選擇,我便如你所願。

一行清淚劃過沈離惑的臉龐,他嗤笑,松開了一直緊攥著的拳頭,他手裏的信箋化作碎片,飄散在烈焰殿的白玉石磯上。他白色的長袍在地上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,那些碎片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氣息一般,隨風飛舞跟隨著他的腳步忽然飛起,又翩然落下。

“兮妤,你沒事吧?”

“兮妤,你醒醒,我是狄烈啊!”

狄烈拼命地搖著兮妤的肩膀,臉上滿是擔憂。

兮妤被他搖的七葷八素,元神在她腦子裏跟豆腐腦似的晃呀晃的,終於晃到了它本來該呆的地方。她的靈臺一下子清明了起來,發現抱著自己的人是狄烈嚇了一跳,連忙跳了出來,“不好意思啊,我剛剛......”

狄烈抱著她的手還懸在半空中,他楞了一楞,隨即笑了笑,“沒事,都過去了。”他安慰地拍了拍兮妤的肩膀,“找到你要找的答案了嗎?”

“在我回答你之前,我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嗎?”兮妤笑了笑,反問道。

“青帝請講。”

她站了起來,環顧了一下四周,最後走到了詠嘆琴旁,輕輕撥動了琴弦。那琴聲清脆悅耳,如泣如訴,一如既往的動聽。

“玄帝既是為了拋棄過去,才搬來這月花秘境隱居,又何苦要將這蘭絮殿搬來?”

狄烈驚訝地睜大了眼睛,隨即又釋懷的笑了,只是那笑容裏包含著一絲酸楚。

“很矛盾是吧?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,我愛的究竟是本來的幽蘭,大戰後的幽蘭,還是你,兮妤......你的辦法果然有效,你全都想起來了,既是如此你的答案我便不用再問了。”

兮妤知道他們默契依舊,不必多言,遂笑道,“謝謝你,狄烈哥哥。”

狄烈聽聞紅了眼眶,看著兮妤一臉幸福的模樣,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寵溺的笑容,“快去找他吧。”

從他聽說沈離惑搬進了鳳鸞殿的那一刻起,他就知道,兮妤終究有一天,將做出和幽蘭一樣的選擇。他也知道,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,以兮妤的性格是一定會來找他的幫忙的。

他便一直等著,直到今天侍從通報有人硬闖月花秘境的時候,他終於等到了她。他命人敞開大門,迎接她的的到來。她來了便說明,她終於選擇接受沈離惑了,也說明,他再也沒有機會守護她了。

這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,也是他最後的溫柔。只要她幸福就好,即使這份幸福,與他無關,他也會在背後默默地祝福她......

狄烈望著兮妤狂奔而出的背影,發狂一般地笑了起來,仰頭將壇中酒一飲而盡,水流在他的臉上肆無忌憚地奔湧而下,分不清是酒水還是淚。

兮妤盤算著,蚩尤的攝魂術舉世無雙,狄烈又是他的嫡傳弟子,倘若用攝魂術再配合著失魂散,應該能將幽蘭的元神分離出來,雖然不能取出來,但是至少能讓她與幽蘭見上一面。

她覺得,她之所以一直看不清自己對沈離惑的心意,是因為當初發生的一些事情總是壓在她的心頭。於是乎,她便來到了這烈焰宮,拜托狄烈,讓她和幽蘭問問清楚。

施法前,狄烈曾嚴肅的問過她,“你可想清楚了?此法兇險萬分,見不到幽蘭事小,萬一你的元神陷入混亂,你可能會陷入沈睡,也可能會死,你當真要這麽做?”

兮妤笑了笑,反問道,“你都已經打開大門恭候我了,何必多此一問呢?”

“幽蘭還是兮妤,真的這麽重要嗎?”

“我想問的不是這個,”兮妤見狄烈一臉疑惑,笑道,“畢竟是幽蘭先認識的離惑,我若趁她不在把他搶了過來,總歸是要跟她說一聲的。”

“就為這個?”狄烈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。

“玄帝不必擔心,我們開始吧。”兮妤不再多言,徑自走到床邊坐下,接過靈娥遞過來的失魂散一飲而盡。

狄烈見她心意已決,便也不再相勸,與她相對而坐,專心施行攝魂術。

兮妤只覺得手上一涼,傳來了一陣刺痛的感覺,靈臺便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。一股強大而又溫暖的力量沖入她的體內,她下意識的與那股力量相抵抗,卻讓她頭痛欲裂。

“別怕,把你自己完全交給我。”

她的腦海中傳來了狄烈的聲音,讓她安心了不少,漸漸放松了神識。一道白光閃過,她眼前的混沌被一陣微風吹散,隱約可以看見白茫茫的一片。漸漸地,那畫面越來越清晰,是那片玉蘭花林。

白茫茫的花雪下,她看見自己站在玉蘭樹下,一身逶迤的紫色長裙,輕輕轉動,裙擺便在地上畫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度。她看見樹下的兮妤轉過了頭來,眉間少了那枚上神花鈿,卻多了一抹稚氣。

她走了過去,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容,笑道,“我們終於見面了,幽蘭。”

幽蘭興奮的拉住她的手,不可思議地看著她,“哇,我們還真是長得一模一樣啊!兮妤姐姐,我可以叫你兮妤姐姐嗎?”

兮妤點了點頭,“我來,是想跟你說......”

“哎呀,我知道!你是來跟我說,你決定和沈離惑在一起的事情吧?很好啊,恭喜發財,大吉大利!”幽蘭笑著搶白道,她走到了一旁背對著兮妤,胡亂的拱了拱手,語氣輕快,可兮妤卻聽出了她的心痛和不舍。

畢竟是她搶了人家的心上人,雖然這個“人家”只是她的一絲元神,但兮妤心裏還是有些愧疚。她無奈地搖了搖頭,拍了拍幽蘭的肩膀,想要安慰她,話還沒說出口,就被幽蘭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。

幽蘭說,“兮妤姐姐,其實你不用來知會我的。當時魔君餵我喝下失魂散後,我們在靈石內的元神就漸漸地合二為一了。那個愛上沈離惑,為他為蒼生灰飛煙滅的,不是我,是你,兮妤。”

“你,你說什麽?”因為太不可思議,兮妤甚至笑了出來。

“不要裝了,你們兩個成親的事我都知道了。”幽蘭笑了笑,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,她說的滿不在乎,眼眶卻偷偷地紅了起來。

“你說的對,這世上本無幽蘭,這一切不過是你的一個劫數。可我卻真的很感謝這個劫數,感謝兮妤姐姐你。是你給了我一個如此美好的夢,只是現在夢醒了,我也應該要離開了,以後就請你替我,哦不對,是替你自己,好好照顧那只聒噪的猴子。上一世我們犯了太多的錯,你千萬記得,不要再重蹈我們的覆轍。”

“再見了,兮妤姐姐。再見了,離惑......”

“幽蘭......”

兮妤望著她逐漸飄散的身影,伸出手想要抓住她,卻只抓住了一片虛無。

她和沈離惑成親?幽蘭到底在說什麽?難道......她之前內心深處那些隱隱的感覺便是因為這個原因嗎?

難怪元神歸位之後,她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;難怪她莫名其妙的將滿山的玉蘭花林都拔了出來;難怪她只能夢到小竹屋和玉蘭花林發生的事情;難怪她記不清沈意平和周紫鳶,卻唯獨將沈離惑記得清清楚楚......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在人間的時候便覺醒了嗎?因為愛上沈離惑的是她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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